星期日, 7月 17, 2011

以色列荒漠奇蹟讓海水變可口

這裡是以色列。1948年,猶太人在這塊「流奶與蜜之地」建國。一年下不到200公釐的雨,經歷了數場戰爭,才保住全國唯一的自然水源。從造水、輸水、灌溉、民生用水及汙水回收,以色列把每一滴水的效率發揮到極致,漏水率僅5%,汙水回收率高達75%。反觀台灣,在每年豐沛的雨量下,仍然每年都有缺水危機,被聯合國列為第18名缺水地區。我們有全球數一數二便宜的水價,每人用水量更遠遠超過國際平均值,漏水率高達22%,汙水回收率僅8%。台灣真的有本錢如此揮霍嗎?《今周刊》帶你看以色列如何在沙漠中與天爭水,讓你用不同的態度看待你身邊的每一滴水。
/撰文/楊卓翰
同樣一滴水,在地球的另一端,竟有如此的血淚故事!
你應該還記得,今年六月,石門水庫水位下降至警戒區、全臺大乾旱的景象,還好一場颱風大雨後,媒體標題換成「今夏旱象全解,不用擔心缺水」。
於是,在明年夏天缺水之前,水資源的問題再度被遺忘。
事情沒有那麼簡單。台灣的水庫淤積一年比一年嚴重、自來水漏水率高達二二%,如果颱風不來,台灣每年都得面臨缺水的危機。
問題不能擺到明年,我們急需解答。六月十九日,《今周刊》採訪團隊飛越一萬公里,來到位於沙漠、全球第四缺水,卻也是水科技最先進的國家── 以色列,帶讀者了解,在地球的另一端,他們是如何為了一滴水而奮戰。
為一滴水奮戰 四十度高溫  找尋所有關於水的可能
以色列,是大家耳熟能詳的國家,但是絕大多數人應該都沒有來過以色列。「驚訝」的感受,從我們下了飛機之後,就不曾停止。在以色列的經濟重鎮特拉維夫,映入眼簾的竟是綠油油的公園及森林。當地人告訴我們,每一棵樹都是人工種植及灌溉。的確,開車出城沒多久,就能看到這個國家的自然原貌:一片荒蕪的沙漠。
雖然一片黃沙滾滾,但我們仍不時在路上看到溫室及花田,向日葵、玫瑰花,奇蹟般地挺立在四十度的高溫下,耀眼地盛開著。更吸引我們目光的,是一條延伸到沙漠深處的水管。
故事,就從追尋這條水管開始。
「上次下雨?我不太記得了,大概是去年吧。」站在帳棚外,酋長努力護住頭巾,身上的長袍只能任其被風吹亂。在他背後,一萬平方公里荒漠── 內格夫沙漠,正被焚風侵襲。
六月,這片大地就被四十度的高溫烤得焦黃,站在烈日下,連呼吸都覺得困難。阿加爾︵Khalid Aljaar︶是以色列南方一個游牧聚落的酋長,他所維護的綠洲,地下水已經枯竭。「水從哪裡來?」他轉身朝向北方,指著一條水管,水管是從看不到盡頭的荒漠延伸而來。我們就是循著這條水管,找到這片人工綠洲。
「這是我們的血脈,沒有這條水管,就沒有這片綠洲。」他說。
這裡是以色列,國土有七成被沙漠覆蓋,據以色列國家統計局資料,以國境內的年平均降雨量只有十二億噸,相當於台灣平均一星期的降雨量,但無論是農業、民生、工業,以色列卻鮮少出現缺水危機。
從一九四八年建國的第一天,以色列人就知道,他們必須和老天爭水。
以色列全境只有一條河、一座湖。一九六七年,為了爭奪唯一的水源︱︱ 加利利湖和約旦河,它不惜和黎巴嫩、敘利亞、約旦開戰,展開著名的「六日戰爭」,之後的半個世紀,為了守護這條命脈,和鄰國發生了大大小小的戰爭。當地人挖苦自己說:「我們天空落下的飛彈,比雨水還多!」
但用血汗保住的水源,遠遠不夠。建國至今,以色列人口增加了十一倍,一條河、一座湖,無法支應這個國家的經濟成長與人口增加。一片不常落雨的天空、一塊留不住水的土地,要水,以色列人注定要和天地角力。
所以,他們得用腦袋向天爭水。
以色列有四分之一的水源是人造水,包括海水淡化、雪水融化。它的廢水回收技術是全球最頂尖,法律規定民生和工業用水必須回收供給農業。根據官方數據,以色列全國七五%的廢水經過回收處理,是世界第一,而排名第二的西班牙,回收率只有以色列的三分之一。
如今,以色列有超過二百五十家的水科技公司,從海水淡化、運輸系統到滴灌技術,光是出口這些技術和服務,每年就為以色列賺進十億美元的產值。
這裡也是全球唯一讓沙漠面積縮減的國家。以色列有二億四千萬棵樹,幾乎所有居民都知道這個數字,因為每一棵樹都是他們和他們的父母、祖父母親手種下,而非自然產生,所以,樹下的土地,總會看到滴灌的水管,宛若一條一條的人工命脈。
這是一個在沙漠裡向天爭水的故事,靠著決心、毅力和科技,以色列創造出荒漠中的水奇蹟。相對於台灣,年平均降雨總量是以色列的七十倍以上,缺水問題卻從未少過,以色列能,台灣為何不能?
《今周刊》深入以色列,從綠意盎然的觀光城市海法,到寸草不生的內格夫沙漠;從經濟重鎮特拉維夫,到莊嚴肅穆的首都耶路撒冷,在沙漠中,我們看到了神話一般的水科技,也看到了台灣人應該嚴肅面對的水資源啟示。
以色列建國國父班古里安︵David Ben-Gurion︶說過:「在以色列,為了要腳踏實地,我們堅定不移的相信奇蹟。」為了生存,他們必須相信奇蹟,進而創造奇蹟。以色列的自然供水只能支撐國家一半的用水量,這代表他們必須想辦法造出另一半的水源。造水的故事,從一九五六年開始。
第一站:哈代拉淡化廠 先知卓見  看出海水飲用是以色列的未來
五十五年前,以色列科學家薩爾欽︵Alexander Zarchin︶夢想從海水中取得飲水。當年,美國《時代雜誌》引述他的話:「以色列的資源太少,所以我們無法拒絕任何夢想。」
他多次和班古里安見面,一次一次的說明:「海水飲用將是以色列的未來!」終於申請到了二十七萬美元(當時幣值),成立了IDE科技,以色列人也踏出與天爭水的第一步。
讓海水能夠飲用,這個當時看來遙不可及的夢想,如今卻成為以色列水資源最實在的解答。IDE現在是全球最大的逆滲透海水淡化廠建造商,在四十個國家建有超過四百座海水淡化廠。○九年建成的哈代拉︵Hadera︶淡化廠,是目前全球最大的RO逆滲透淡化廠,每年可生產一.二七億噸的淨水。
哈代拉位在經濟重鎮特拉維夫北方四十五公里處,沿著海邊公路往北走,遠遠就能看到海邊的一片白色泡沫。
海面底下巨大的導水管強力引水,海水翻騰,引起的氣泡滿布在工廠周遭的海域表面,「白色泡沫海」的面積約有一座足球場之大。工作人員說,每分鐘約有三百噸的海水湧入哈代拉淡化廠,接下來,上千根的RO逆滲透管二十四小時施以高壓,將海水的鹽分清除。
而就在導水管二英里外的另一頭,IDE總裁費爾柏︵Avshalom Felber︶打開水龍頭,盛滿一杯「新鮮的水」請我們飲用。
「記住,這杯水在四十二分鐘前,還是地中海的海水。」他遞過水杯時驕傲地說。
一.二七億噸的年產量,光是這座淡化廠,就足夠提供全以色列五%的淨水,一年的產水量,足夠讓臺積電做十年的八吋晶圓所需用水。
在以色列短短二百公里的海岸線,就有三十二座海水淨化廠,根據官方數據,目前境內二三%的用水都是由海水淡化製造出來。而這條路,是上帝逼出來的。
努力造水逆轉自然  花五十年鑽研海水淡化
費爾柏告訴我們:「以色列沒路可走了。老天只給我們一片沙漠,唯一的選擇,就是把不可能做到可能。我們做到了,而且只有我們做到!」費爾柏講話帶有沙漠民族「人定勝天」的傲氣,但他傲得有理,「逆滲透,就是一種『逆轉自然』的科技。」他說。
「逆轉自然」之處,在於它「還原」了海水形成的過程,利用高壓將鹽分較高濃度的海水抽離,製造出淨水。費爾柏指著桌上的迷你模型說:「道理聽來簡單,但做起來並不容易。我們花了五十年,才摸熟這項技術。」
五十年的鑽研,半世紀所累積的學習曲線,無論是在建廠或是生產成本,IDE都能壓縮至極。
以哈代拉淡化廠為例,建廠成本約四.二億美元,其中政府出資二.六億美元,而在澳洲雪梨的海水淡化廠,產量比哈代拉略少,但建廠成本卻高出四倍以上。
在生產成本的部分,哈代拉每天可產出二五○萬噸的淨水,每度水的成本是○.五七美元,約當新臺幣十七元;相較於台灣最大的澎湖烏崁海水淨化廠(一廠),每天僅能生產七千噸淨水,而每度水的成本高達臺幣四十元。
「在以色列,情況很明顯,我們只有努力造水這條路可走。所以政府已經訂出政策目標,二○二○年,五○%用水都會是海水淡化的淨水。」為了達成目標,IDE必須在每一個環節降低成本、提高效率。
哈代拉花了二十八個月就蓋成,「以色列缺水,但沒有『缺水危機』,因為我們從不拖延。」
每度十七元的淨水成本,在以色列民生水價每度四十元新臺幣的環境下,自有發展空間,而這樣的成本,在國際間也能堪稱最具競爭力。但費爾柏說,在拓展國際市場時,仍然在部分國家遇到問題,「這些國家不能接受,因為成本仍然高出當地水價許多。我不懂,這些政府為何寧願維持低水價,讓民眾浪費資源,卻不願認真面對缺水問題。」
這說法,令人聯想到平均水價每度十元、居全球第四便宜的台灣。「我希望全世界很快就能意識到這個問題。」或許是為了強調,也或許只是要蓋過淨水廠的噪音,費爾柏這句話說得特別大聲。
在我們頭上,巨大的輸水管往水壓中繼站延伸。以色列與天爭水的另一場浩大工程才正要展開。
第二站:阿拉德集團 下足!
你家多久抄一次水表?台灣自來水公司二個月抄一次水表。而大部分的漏水情況都是抄水表時、也就是最慢必須等到兩個月後才能發現。
以色列沒有辦法負擔這種奢侈,「一滴水都不能漏」的艱鉅任務中,阿拉德集團︵Arad Group︶扮演關鍵角色。
檢測的極致 逐一檢查  水表做到零缺點才出貨
位於海法東方二十公里的阿拉德集團,是以色列最大的水表製造商,在以色列有八五%的市占率。在當地,隨便打開一戶人家的水表,上面都印有阿拉德的商標。前面提到的人工綠洲,管線就是由阿拉德設定。
不過在以色列,平時沒有人會去注意水表在哪裡,甚至沒有「水表工」這種職業。因為水表的資料數據不需要人工抄寫,而是運用3G的技術「自動傳輸」